阴晴风

满纸ooc,一把cp泪

【和纪】玉去其身

//七夕快乐嘿!虽然此篇并不是糖x
//有些地方是自己想象(如独山玉的特点),剧情要求,不得当真!

//有听风和纪的细节




  和珅没想到自己能再一次见到这块玉。
  王大人在下朝后做贼似的拉着他跑到偏侧,和珅对此一脸不耐烦,“哎呀说过多少次了,大庭广众之下,诸位同仁面前......”
  王大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物什,和珅立马噤声改了脸色。王大人心里暗喜,见和珅沉默着注视着这块玉佩,也不说话。
  半晌,和珅压低着嗓音问他,“哪来的?”
  王大人立马喜上眉梢,凑近了和珅耳语,“和大人果然识货!我们家里搞到的,有个傻子要把这个换那位的字。”
  王大人把玉佩递过去,和珅没接,他便自顾自的说下去,“您别说,我一开始也没看出这块有什么好看的,但我们家阿福是专门研究稀奇玉石的,他讲啊——”王大人垫着脚,几乎要咬上和珅的耳朵,“这是独山透白玉,玉环中间那一点红,粗看瑕疵,其实亮艳,如画龙之点睛啊!”
  那是自然。
  白中见透,致密莹润,产于南阳独山,开采使用已久。它不似和田羊脂白玉那样出彩有名,但真正质量上乘的独山透白玉也是市面上极难求的。
  和珅知道,它贴着灯笼时,玉里纹路会折射出光的轨迹,千百条会流向那中心的红色,融出动态的炫丽红光似要向人袭来,迎着阳光看也是一样的。
  和珅马蹄袖里的右手紧了紧,终于接过了那块玉,对着太阳举了起来。
  果然如此。
  鉴定只消一瞬,和珅闭了眼。耳边立马传来聒噪谄媚的声音,“和大人,怎么样啊?要是喜欢就请您笑纳。”
  和珅点点头,收拢了袖子,瞥了他一眼示意向前走,“不出三日,保令郎安然无恙回府。”他又换上了对待党羽时一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杀人放火、强抢人妻,你儿子是有几个脑袋?啊?回去以后叫他收敛一点,就不要出门了。过个两年外省如有职位空缺,我请万岁爷把他外调。”
  王大人几乎弓着背走路,一路点头感激。
  “看好你家小子,万一再被……阿桂刘墉这些人咬住了,那本官也没办法了。”
  “是是,还有那个纪晓岚!盯得比谁都紧!”
  和珅缓慢地走下三步台阶后才回应,“对,还有那个纪晓岚。”



  二十二年前他亲自淘来这块玉,送给了他的晓岚兄。
  他原本是不懂玉的,念了诗词也觉得过分矫情。玉和人,怎么也配不到一起去,和珅从未见过有人不染尘埃又坚硬稳重地像玉石一样。他过早地接触世事,混出一副和善的圆滑面孔。纵是心中千万不满,面孔上依旧有恬淡笑意。
  他博得了同僚的好感,得到上级的庇护和下属的诚服,但曾经拥有过的真诚与善意早已云深不知处,丢在了那个没权没势便遭欺凌的咸阳宫官学。
  他以为身边的人都是惜命的,这个观点在遇到纪晓岚后遭到了颠覆。
  竟有文弱书生在诡谲宦海中越发地铁骨铮铮!
  和珅认识纪晓岚的时候,他还未以“大清第一才子”而名满天下,成一代书生之楷模。那时的纪昀充其量是翰林院才子,整天作诗作词写文章,偶尔插嘴朝廷政事,未被采纳,撇撇嘴就走开了。和珅起初结交他,完全是因为看他有趣,觉得这书生有几分本事,在翰林院里骄傲得很,赶着要见他吃瘪的样子。
  后来发现他称得上光风霁月、清高狷介。浩气中心发,是与和珅完全相反的外圆内方。
  纪晓岚是君子。他害怕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厌恶贪污腐败的人,他震惊于偶尔瞥见的黑暗污秽,他的行为举止也许漫不经心而放浪形骸,但绝不迈过君子之矩。
  纪晓岚心怀天下万民,他整天抽着廉价的烟草在和珅面前高谈阔论为家国天下计,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彼时纪晓岚说过的话,和珅从没和其他人说过,因为纪晓岚始终坦荡,他从来不吝向所有人宣告志向。
  和珅是真正认识纪晓岚以后,才明白了“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韵意。纪晓岚本身就像是光,只要和珅的心墙有一丝裂缝,总有一束能照进最里面。
  纵使纪晓岚爱憎分明,谈到憎恶之事的表情每每让和珅心中叹息,他也想与纪晓岚同行下去,有多远就走多远——他已没法抽身先去了。

  “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刿,义也;垂之如队,礼也;叩之,其声清越以长,其终诎然,乐也;瑕不揜瑜,瑜不揜瑕,忠也;孚尹旁达,信也;气如白虹,天也;精神见于山川,地也;圭璋特达,德也;天下莫不贵者,道也。”

  自古描写玉石的诗句虽多,但真正整理成著作的却少。和珅东拼《天工开物》,西凑《集古录》、《金石录》,决定挑一块上好质地的玉环,系成玉佩赠与纪晓岚。这个人身上日常佩戴的玉偏于低劣,无法与之相配,他需要一块能衬得他所有光明、使其越发温润,在岁月中互相汲取精华滋长的好玉。
  就算哪天无法与你同道了,希望它能代我与你相伴更远。

  这不是朝夕之间能办完的事,打自念头生成到找到那块心仪玉环,前前后后花了和珅两个月。其中和田玉和蓝田玉都出现过,和珅只摇摇头——门外汉也看得出这是极昂贵的玉,纪晓岚是不会收的。
  直到那块独山玉辗转过到他的手上时,他才终于没有遗憾了。透白玉环对着光走出的纹路注入那一团红色使其鲜艳剔透,和珅觉得,那一抹红像透了纪晓岚永远翻滚着不肯停歇的心头血,赤诚又悲壮。
  那价钱对于当时和珅来说并不能轻易承担。抵上了两个月的俸禄后他还偷偷当了家里侧室的两个檀木香炉——那是冯氏的嫁妆之一,平常摆在侧室也不怎么见人。这才换来的稀世宝玉。
  印象中纪晓岚很喜欢这块玉,直到那阵秋风吹来之前,他都一直上朝下朝佩戴着。
  和珅那时见了心中好不骄傲,甚至怀疑纪晓岚每天会擦拭它,不然如何总是泛着光泽。但二十二年过去,这块玉依旧洁净如新,和珅不得不承认当初极有可能是自作多情。
  许是这好玉就该百年如新呢。



  第二日上朝,和珅袍边一掀下跪之时,纪晓岚恍惚见到身边人的腰上有个颇顺眼的物什,但紧接着万岁爷向他砸出了问题,纪晓岚转眼又忘了。朝堂琐事君臣相谋之后,诸公陆续退下,只一个和中堂兀自站着。纪昀见了奇怪,朝他问,“和大人,走什么神呢?”
  和珅不看他,伸手摸向自己腰带轻易解下了佩在自己身上的温玉。
  “这!我的玉!”纪晓岚又惊又喜,“怎么在你这儿?”
  和珅面无表情,半抬着眼转向纪晓岚,“它在我手上,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玉?”
  纪晓岚恍然大悟似地摇晃起脑袋,“好啊你和珅。这块玉如今回到你的手上,那就说明你和那拨人是一伙的。怎么哪儿都有你掺一脚?我可警告你,偷运皇上笔墨出宫是欺君的死罪!证据已在我手,朝夕就让你们这帮欺君罔上之人下狱……我劝你最好赶紧下了这条破船,不然悔之晚矣!”
  纪晓岚那厢越讲越大声,和珅却依旧执着玉不说话。他不像以往被纪晓岚发现倪端时立马急脚,舌头打着架矢口否认;他的表情也丝毫未变,抬着下巴眯眼对着纪晓岚,却又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无动于衷且倨傲怠慢。
  纪晓岚是常见和珅拿鼻子看下属的,他只当沆瀣一气,两边都令人不齿。但事实上和珅从未这样看过自己,在突然安静无声地大殿上,他难得地对着和珅感到心虚和后悔。
  “那天…”半晌,纪晓岚咬了咬下唇,声音放的很轻,“是小月给我配的这块玉,她给我更衣的时候我在想事,直到别人指着要它时,我才发现把它带出来了。”
  纪晓岚抬眸看了和珅一眼,又低下了头,“我既然在民间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万岁爷的字,还是挂在了人家里当尚方宝剑,我就没法视若无睹。我只是暂时把玉押在那儿,我说过我会换回来。”
  和珅未尝没有想过哪一天纪晓岚会向自己好声好气甚至低三下四地解释事情,事实上他常年处于为这个目标而不懈奋斗的阶段。
  在这么一天里他与自己人生的一大目标不期而遇、不劳而获,和珅却半点没有惊喜。
  “可你还是给出去了”,和珅轻声地说。
  “我说了我会赎回来的,而且当时也是没有别的办法”,纪晓岚接过话音强调。
  和珅的嘴角勾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语气依旧平淡温和,“纪晓岚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他不会有没办法的时候……他真正不想给的东西,别人怎么要也要不到,不是吗?”
  说完和珅就攥着玉佩的绳往上一甩想收回来,然而玉身结结实实地磕在了纪晓岚的烟杆上,发出清脆又带着些尖锐的响声。
  纪晓岚立马紧张起来,试图去扒和珅的手。和珅拂袖扫开他迈步离去,擦身而过时循着纪晓岚的耳说了句,“不劳费心,坏了也是我的。”
  “……”
  纪晓岚咬唇望着他的背,想着今天这一出自己毫无招架之力。越想越觉得心口发痛发闷,忍不住伸手捂在上面,深深地呼吸。




  纪晓岚平生见过不少好风景。
  他见过江南的草木葳蕤、细雨春帆,听着吴侬细语,好不温柔;他也去过西北,虽然是被流放这种不美好的起因,可依旧感叹于那儿的楼船夜雪、铁马秋风,更能感受到率土之滨,逶迤壮阔。
  但他心中最美好的景色还是与二三好友学着苏东坡,泛舟于赤壁叽的那晚。
  那时纪晓岚爱玩,特地携友向皇上一起请了休假离开京城。水陆兼行,路上就花了三天。到了黄冈是腰酸背痛,苦不堪言。但是当晚的夜色又让一切变得值得。
  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银光泄于水波轻漾,远处人家灯火阑珊,岸上杨柳依依摇摆,蛙声蝉鸣互织成曲。纪晓岚吟诵了十遍赤壁赋,依旧舍不得闭眼。
  身边有人坐下,纪晓岚惊讶去看,“致斋,还不睡吗?”
  和珅抿嘴笑笑,“晓岚兄也没睡。”
  “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纪先生,您已经是第十一遍念了。”
  纪晓岚有点不好意思,他笑着问,“你一直在听?我打扰到你睡觉了吧?”
  “那倒没有,我也爱看,睡不着…对了——”,和珅突然清了清嗓子,右手握着个东西放到纪晓岚眼前展开。
  “这是送给你的。”
  “哟!”纪晓岚接过来,“玉佩?好家伙,花了你不少钱吧?”
  “没多少没多少,并不贵重。你喜欢吗?”
  纪晓岚仔仔细细地把玩了一会儿,咧开嘴笑了,“喜欢!”
  和珅眉毛都跳起来了,“真喜欢?”
  纪晓岚握了握他的手腕,“真喜欢!多谢致斋兄啊!”
  后来纪晓岚不怎么说话了,一直在翻来覆去地把玩着玉佩。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古人曰‘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感谢致斋给了我这么一块,能让我,一直戴下去的玉。”
  纪晓岚多次停顿,和珅也觉得自己的心跟着他的话起起伏伏。看着纪晓岚又开始朝着他、朝着他送给的玉笑个不停,湖光月光全映在他的眼里泛圈圈涟漪。和珅想什么都值了,太值了。




  当然,纪晓岚最终还是把这块玉摘了,因为之前的话都不算数了。纪晓岚又重新换上了那几块和珅看不上眼的玉。后来皇帝也看不过眼,在纪晓岚生辰的时候赏了他一块和田羊脂白玉。但令人意外的是纪晓岚依旧换着戴,没有独宠一块的意思。
  别人常暗地里议论这纪晓岚恃才傲物,恃宠而骄,一点不把皇恩放在眼里。别人巴不得回家供着,上朝带着,让万岁爷知道自己有多感恩戴德。嘿,这人倒好,和一堆破玉摆在一块,真真可气!早…早晚倒霉!
  纪晓岚依旧我行我素,今天御赐和田玉,明天又是劣质小摊货。
  和珅再也没见到自己送的那块玉出现在纪晓岚的身上,直到二十二年后别人拱手上呈。
  其实与纪晓岚和好如初或者像当初那样不该有的活跃心思,和珅早就慢慢在岁月中消磨掉了。
  他和纪晓岚的关系,过去含含糊糊略显暧昧,分道以后加上个政敌对手的身份,就更难以说清了。但时间过得越久,和珅就看纪晓岚更清楚一些。
  原来自己过去看他,掺杂了太多的个人色彩。他觉得纪晓岚可爱的地方,别人都不觉得,他那时认定了是别人太无趣,后来越来越觉得别人眼里的纪晓岚才是正常的。
  当斗嘴取笑成常态,阴谋算计成自然,和珅再看过去他俩,越发觉得不可惜了。
  反正,对子也烧了,酒也洒了,话说尽了,后来市面上买来的纪晓岚字画算是骗来的。他和纪晓岚之间,只有“玉”这一点旧了。
  现在玉也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如尘埃落定,宿命一般。
  那即是天意了。
  和珅原本一直以为送给纪晓岚的东西是收不回的,纪晓岚在他面前近耍了二十年的光棍,翻倍地计较,和珅碰到他向来只出不进,花了不少冤枉钱。
  原来也是可以的嘛。
  这不就收回了吗。
  那还有什么可惜的呢?
  没有了。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

  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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