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纪】身体互换梗
纪晓岚生平鲜少有被男人叫起床的经历，但在他耳边轻声喊着“大人，该上朝了”的声音分明是个男人，应该还是个熟人。
纪晓岚一个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先看到的是被举着快贴到脸上的朝服，往上看去是刘全的奴才脸。
“刘全！！！”纪晓岚刚想质问下去你怎么在我家，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嗓音像极了和珅的。刘全莫名被吼了一嗓，战战兢兢地问怎么了，却看见他家大人完全忽视了他，嘴里嘟囔着“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之类的话，神情有些癫狂。
刘全只能当作自家大人还沉浸在刚刚的睡梦当中，默默退到一边不说话。
在床上喋喋的人用手摸到了自己的肚子，突然寂静下来。片刻之后倒回了床上，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我真成了和珅，这大肚子只有本朝和中堂才有……诶和珅的床真软，都是贪腐的银子，呸。”
刘全呆若木鸡，选择不去处理如此巨大的信息量，一脸谄笑着说，“爷，该吃饭了。”
“和珅”根本不理，兀自又沉思片刻后面露喜色，拍床喊了声，“天赐良机啊！...和珅，看来这回是上天要收你了。”
刘全表示并不想看精分现场，立马哄着要自家老爷穿上朝服吃饭。好不容易吃了几口，门外又是那位老把自己当客的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纪晓岚！！！”不速之客朝着“和珅”喊。只见“和珅”抬了抬眼，似笑非笑地说，“同朝为官二十载，纪大人今日何故自报家门？”随即悠悠地朝着刘全说，“轰出去。”
刘全眼见今日的老爷完全没给“纪晓岚”一点面子，也跟着长起了威风，“纪大人不是我说您，您整天来我们大人这儿蹭吃蹭喝，脸皮也是够厚的了，现在一大早也要扰我们老爷清净，您知道现在市井上都有人说您是....”
“刘全”
“诶，老爷。”
“滚出去。”
刘全喳了声，心里一边腹诽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一边又觉得自家老爷实在是太偏袒这个纪晓岚了。
好像总是容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一样，可明明天天躲在书房憋出十个坏主意的也是老爷....只不过都还没开始着手。
和珅望着对面脸色不好看的“自己”，笑了一声，“你打断刘全干嘛，我还挺想听下去的。”
纪晓岚反倒从容了，把榨菜塞进了馒头里，不急不慢地说，“还能说什么，就说和珅有多么的贪，纪晓岚与和珅多么势不两立呗。”
和珅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未必如此”。他坐了下来，熟稔地夹了小菜舀了碗粥，“我跟你说老纪，今天你去哪我跟到哪，你休想甩开我，不然你肯定要搞事情滴。”
看着自己的脸，听着自己的声音，想到自己一生清白的身体里现在暂居着一位大贪官，纪晓岚只觉起了好几层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舒坦。于是挪开了眼，不再看他。而和珅估计是在这件事上与他终于产生了共鸣，安静地享受早饭。
过了一会儿，和珅突然从衣袖里掏出烟杆，自顾自地说，“知道你离不了它，等会儿下朝后你回来抽。”
纪晓岚眼前一亮，一改刚刚的冷漠态度，咧开嘴笑，“哎哟还是和二了解老纪我，没有烟我今天真的撑不下去。”他抓着烟杆子又心里发愁，叹了口气比划下两个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能换回来。”
和珅撇了撇嘴，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而纪晓岚望去他的眼睛，恍然发现自己含笑的眼睛竟会显得多情。
上朝之前，和纪二人约好，不在朝上发言，否则互相诬告谁也落不到好。两位当朝一品中堂大人同行走到殿中，引来了各方的注目礼。
皇上这天姗姗来迟，说自己做了个梦，梦到有人对他说倘若两人身体交换，喝杯交杯酒就好了哈哈哈哈哈哈纪晓岚和珅你们说搞笑不搞笑。只见两位大臣强忍便秘脸，附和着主子说，此乃天方夜谭，是老天看万岁爷操劳给您讲了个笑话。心里默默地说，喏，身体交换的俩人就在您的面前。偶尔他俩也想噎一把乾隆，看看真龙天子的便秘脸，只不过当着满朝文武就算了，说起来也颇为尴尬。
但是喝交杯酒是哪门子的解法？？和纪二人心中闷闷，感到不安。
倘若乾隆能细看就会发现他的两位爱卿都没有在听他的高谈阔论。纪晓岚想念着小兰花的味道，一边又嫌和珅太胖，站着吃力；而和珅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想纪晓岚的手确实生得好看，骨节分明，修长匀称。但皇上今个儿莫名心情好，就偏没有抓人开小差，大手一挥又下朝了。
纪晓岚习惯了一下朝就健步如飞，刚走出还没几步就被拉住，“诶和大人！叫您这么多下，您怎么也不理我呀！”纪晓岚回身，见着了个熟悉的面孔，他这一驻足又引得更多的人围上来——得，全是和珅的党羽。纪晓岚心中大喜，正打算以和珅的身份与众位同僚进行深入讨论的时候，有人使了股蛮劲将他从其中抽离，回头一看，是脸色很不好的“纪晓岚”。
而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往常纪晓岚路过他们都是给一个白眼或者一声哂笑，大家也都从开始的恼怒到习惯了，今天怎么如此霸气强势？
很不对劲啊不对劲，打从开始两人一起上朝就开始不对劲了！莫非...纪晓岚终于从了和珅，加入我们的贪腐大军了？
还没等诸位更尽兴地发挥脑洞，“纪晓岚”就拉着“和珅”像风一样地走了。
“你个纪晓岚！”和珅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我们不是约好了吗？别瞎说话！”
“嘿和大人冤枉哪，我可一句话都没说，是他们围住了我，诶您平常注意了吗，这个个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别胡说，我和诸公只是下朝以后闲谈市井，关心百姓。”
“哟哟哟，和大人往自己脸上贴金真的是一点点点都不羞赧。真的，您不要祸害百姓就是百姓之福了。”
虽然对方用自己的嗓音挤兑了自己，但两人忽觉得轻松一点，然后又是久长的沉默。
纪晓岚与和珅其实很少并肩走在一起。穿着朝服的时候一般都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坚定不移地实践着“两看两相厌”；而出了宫门陪着三爷闯荡江湖的时候，又是纪晓岚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和珅常常望着他清癯的背影，年与时驰直至闭着眼都能在纸上画下他笔直如竹的身形。——还有那杆子破烟袋，跟着后面吸了二十年的小兰花味二手烟了。
在和珅忆往昔的时候，纪晓岚又超过了他走在了前面，和珅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胖所以走不快，看来事实并非如此。这时来自前面的一个响亮喷嚏扯断了和珅的思绪，他快两步赶上了纪晓岚，正想酷酷地告诉纪晓岚多注意气候转变时才想起...那是我的身体啊！
纪晓岚恶人先告状般地控诉和珅，“和二你这身体怎恁这么弱，一阵风吹来就打喷嚏，虚胖啊！”
“这是壮！我常年健身的好不好！和某大内侍卫出身，上山可打虎，下水可擒龙！”说着还做了个“擒龙”的手势，然后视线又被“自己”好看的手带跑了。
这回他俩终于并肩走在了一起，走到了和府。
纪晓岚小跑到他的烟杆前，急急的打了火花后使劲地连嘬了好几口，然后瘫倒在和府的太师椅上颓废地吞云吐雾。
和珅心疼自己的嗓子，连喊“老纪你少嘬几口，和某可有唱戏的爱好呀！”
而瘫着的某人听到唱戏二字忽然来了兴致，清清嗓就起了调，“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那年纪昀亦真亦假地随着张了了学唱戏，却终未参透昆曲的唱法，他总爱把尾音拖的极长，却又接不上气，落在别人耳中，倒真是“断井残垣”了。而和珅何曾听过自己的声音唱出如此不着调的曲，直上前想去捂纪晓岚的嘴。
纪晓岚推开了和珅的手，起身站在了一边，越唱越来劲，还配上了动作“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临了又使劲抽了几口，享受地吐出了烟。秋日阳光斜洒进和府笼上温和的滤镜，荡着人心口浮起暖意。和珅也不再去闹他，看他那样子忍不住摇头莞尔一笑，“美得你。”
和珅原本是想把纪晓岚一天都关在和府的，免得他到处招摇生事留下烂摊子。但他纪晓岚的身份如何在和府里说得上话，“主仆”二人一瞪着他，他也只能撇着嘴跟在了后面。
大道上的路人停下了步伐，好奇地往这处望——这场景可真是难得，和大人走在了纪大人的前面！虽然二位大人平常也是隔三差五地在琉璃厂“偶遇”然后“同路”，但那无一例外是纪大人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唯有看中了什么物什时才会等后面那个胖子到身边，脸上挂上了有点害羞的笑，手上作了个敷衍有余诚恳不足的揖，“和大人，老纪这次出门没带钱…您就送我这个吧。不多，就三十两。”
“我说纪晓岚你真的是不要脸吶，没带钱出来逛什么逛？合着我和珅现在成了你的管家了是不是？还‘送一个’，你现在是连借字都不说了啊。我说你这人…”
“打住打住啊和二！今个儿不想和你吵架，赶紧掏钱吧…你的人情我会一直记得的。”
我呸！你记得个屁！和珅心里狠狠地骂了纪晓岚及其祖宗，但每次的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地喊“刘全儿！钱给他！”
纪晓岚于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摩挲端详着新添来的玩意儿。他早已不年轻了，眼角日生的皱纹是官场中二十几年的浮沉得失所留下的痕迹，但他笑起来的时候，总能让和珅想起来纪晓岚年轻时更为尖锐的时候——那时候的纪晓岚是完全不肯顺着万岁爷的，大有效仿魏征之势。谏言既出，头磕在地上就长久不起。后来万岁爷倦了，纪昀也吃足了流放的苦头。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终于懂得了适时的缄默，也学会了皱眉，眉心那处那才是他纪昀的第一道皱纹。
不过这纪晓岚人品不咋地，笑起来却煞是温柔…和珅心里的憋屈消失不少，可取而代之涌上心头那类似柔情的甜味却让他更为烦躁。
因此，有一本叫《和珅千金换纪昀一笑》的话本儿悄然诞生了，在市面上火过一阵，据说还是当今圣上的睡前读物。
后来被查抄了。
那些也许都是过去式了，今天“和大人”扬眉吐气，而“纪大人”像个受气包一样落在后面。“和大人”还格外大方，路过好几个个摊头看也不看就吩咐刘管家，“全买！送纪府上去！”
人群中传来一群少女的尖叫声。
只见“纪大人”立即冲到了“和大人”面前，“纪！…和大人，不必买这么多，一点心意就够了。”并甩了好几个眼刀给对方。
“诶，这点哪够啊，”“和珅”推开凑上来的“纪晓岚”，一点不放心上，“我和珅有的是钱嘛，我的钱都是从…”
“纪晓岚”一把上前结实地捂住“和珅”嘴，清脆的“啪”一声，和珅为自己的嘴感到痛。
人群中传来了更响亮的声音，貌似还有人昏过去了。
然后“和珅”直挥霍完刘全所带的所有银子和票子，才悠哉悠哉的往和府走回去，后面跟着一脸问号的刘全和神游天外的“纪昀”——和珅在想第一百种方法让明个儿的纪晓岚生不如死。
喝交杯酒这种事对于两个冤家大男人来说，还是有点诡异和尴尬的。纪晓岚遣退了所有的和府下人后，才看向了客座上的和珅。目光交接之际明了对方也是一样的局促。
那要是喝交杯酒后回不去的话…
——下次再看到万岁爷买东西掏不出钱，我可不去帮他。
——下次再和黄三爷行走江湖，一定要把他累得只剩一口气。
在南书房里兴致勃勃给前人书法做批注的乾隆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端起了筷箸后两人无声地先夹了菜，发现此刻珍馐饕餮也味同嚼蜡。和珅将琼浆玉液注满了两杯银酒杯，递了一杯过去“先喝吧，变回自己自在些。”
纪晓岚接过酒杯，没说话。
和珅叹了口气，将纪晓岚的手臂拉起来，想要做起交杯的姿势。纪晓岚突然迅速地抽回，“先说清楚，这可不是你我和解的意思。”
“知道知道，这是交杯酒嘛，晓岚。”
“别嬉皮笑脸的，喝吧！”
不想拖延下去，俩人红着耳朵将手臂交叉着，胳膊蹭在一起，此情此景又让人渐渐羞红了脸。
扭捏个屁呀！纪晓岚正想一股喝下这羞人的美酒，却感觉对面的动作停了。他抬眼望去，正对着“自己”的目光。
谁都不想先说话，就这么对峙着。纪晓岚眨眨眼，透过对面那双自己的眼睛影影绰绰看到了和珅被困在其中。那双眼分明有着和珅自己的情感，但被埋得太深，依稀无法辨认出。
他们总觉得自己了解透了对方，其实不尽然。比如此刻和珅轻声笑了，纪晓岚就不明其意。但他下意识地不想知道，下意识地想躲避这个笑，于是闭上了眼切断视线的归处，将辛酒猛地灌下。
对面人依着他，也喝下了断肠酒。
纪晓岚再睁开眼时，自己坐在客位。
那就是换回来了。两人都长吁一口气。
“老纪，来，喝酒吃菜！”
“和大人家的菜油水足，我不会客气的。”纪晓岚乐得和珅不提刚刚的暧昧气氛，拍拍自己货真价实的大腿，放眼去满桌又都是自己点的菜，纪大学生心情很好，餍足起来。
“和二，倒酒！”
和二白了一眼难得翘尾巴的纪晓岚，为他斟满一杯，“喝死你。”
“诶，爷可是千杯不倒，海量！”
“德行！我跟你讲你今天喝醉了也没人送你回去，就把你抛在和府外头！”
和珅当然不可能把纪晓岚抛在和府外面，也不会放着他在桌子上睡觉不管。他自己也已喝多，杯子滚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将他惊醒。他推着纪晓岚的胳膊，“老纪…老纪！”而纪晓岚在睡梦中拽过他的袖子，擦了擦嘴，“和二…闭嘴…”
和珅没叫下人，摇摇晃晃的起身，顺便架起了纪晓岚，以蛇形走位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最近的床。因为把纪晓岚摔倒床上去后再没有了力气，和珅便就着倒床的姿势不动了，甚至一条胳膊还被压在纪昀身下。
原本已经迷迷糊糊又要睡着的和珅，被窗外的一阵寒风吹得连打了两个喷嚏。他定睛一看，窗户大开，天上一轮娥眉月挂着，看上去十分精巧。可此时无人有月下赋诗的闲情雅致，和珅喊了几声刘全不见回应后，把纪晓岚身下的那只手抽回来，去床尾伸手够了被子后再跌了回去，将被子盖在二人身上时有点气恼睡意被刚刚的风吹散了。
捏好了纪昀那处的被角后，和珅仔细看了纪晓岚一眼。大学士已经醉得满脸通红，不省人事了。今晚两人又拗上了，纪晓岚为了证明他的那句“海量”失了分寸。和珅回忆了一下，纪晓岚之前可曾这般醉过？
没有吧，没有。和珅十分肯定。
和珅说过那么多话，见过那么多人，答应过很多事，但他只会记住那些对他有用的。他把人害得家破人亡，把人逼得走投无路，可冤魂不曾入梦来，是纪晓岚在他梦中吐着烟，笑开了颜。
很奇怪，他记不得因他而死的人的名字，可偏偏纪晓岚的所有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是喜欢纪晓岚对他笑的，他是希望纪晓岚多在乎他一点的——不包括以抓把柄为目的的在乎。
也许是酒壮人胆，和珅伸手去抱住了纪晓岚，想到今天算是喝了交杯酒，他又去亲了亲他的眼睛。望着纪昀的安稳睡颜，眼角的泪痣在冷清的月光下更加妖冶动人。和珅心中对他朝思暮想的渴望和无法得到的酸苦融杂在一起，几乎要动情地落下泪来。
他贴着纪晓岚的耳朵说，“黄粱一梦二十年，你始终是我的痴心妄想啊。”这话在他的心中反反复复地滚动，早已说过千万遍。但他可能此生只会说出来这一次，趁着纪昀熟睡之时。
然后他揽着纪晓岚的肩膀，望着窗外，想起白日里纪昀唱着牡丹亭的样子，随口来了几句长生殿，手随之曲调拍子轻拍着纪昀的胳膊，“不比凡间梦，悲欢和哄，恩与爱总成空。跳出痴迷洞，割断相思鞚；金枷脱，玉锁松。笑骑双飞凤，潇洒到天宫。”
唱着唱着，他便入睡了，梦里还是那个文人学士朝他笑弯了眼，浅斟低唱的样子。
Fin
Ps:第二天和珅发现自己感冒了，原因是昨天早上纪晓岚没穿外套在床上坐了半天思考人生。然后他得到了纪大人“寒增暑减，多挂心上”的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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